第(2/3)页 “这时候,理该陪在他身旁的。” 姜亮闻言,凝出的那张面孔微微一僵,神色有些古怪。 “原本孩儿也是这般打算的。” 他说着,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与委屈。 “只是……锐儿出了宫门,便遇上了太平道那位大贤良师之弟,名唤张宝。” “此人近日正代兄长之名,在洛阳间来往游说。” 他略一顿,似觉有愧。 “二人起初只是闲谈寒暄,哪知一见如故,越聊越投机。后来便受了张宝之邀,说要去结识些‘志同道合’的新朋友……连家也未曾回。” “什么?!” 茶盏忽地一震,撞在木案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 那声响不大,却似惊雷乍作,将夜色劈得粉碎。 姜义那张素来沉静如古井的脸上,浮起一丝罕见的厉色。 双目如电,盯着姜亮那道魂影。 那目光里不止是讶异,更有压抑不住的怒意与责备。 这等要紧之事,竟到此刻才说。 姜亮被父亲这一瞪,魂影微颤,脸上血色俱无。 许多年未曾见父亲这般神情,那股无形的威势透体而过,饶他只是一缕残魂,也觉遍体生寒,连轮廓都淡了几分。 半晌,姜亮硬着头皮,声音压得更低些,像在替自己儿子求情: “爹,其实照孩儿这些年见闻,那太平道……” 他顿了顿,像要把话掰清楚。 “孩儿虽在长安当差,但牌位一摆,常与洛阳、凉羌诸处来往。所见所闻,那太平道,确实在济世救人。设符水、施汤药,活人无数。” “手段或粗糙,倒比那些高坐云端、只知搜刮民脂的庙观来得实在。也比……也比当今朝廷,更像个样子。” 话语里带着替儿子辩解的急切: “锐儿性子直,又亲见宫中那等腌臢,他遇上张宝这类人,此刻遇上张宝这般人物,会觉投契,倒也不难理喻……” 姜义未待其言尽,便冷冷打断,声音不高,却每字落地有声: “你立刻去寻文雅。无论用什么法子,必须叫锐儿远离那群人。” 姜亮在灯下微微一滞,迟疑了片刻,终是低声应道: “爹令在上,孩儿自当尽力而为。只是……只是锐儿如今已非孩童,又为朝廷亲封的护羌校尉司马……” “若他执意不肯回,孩儿与李家……恐怕也难有把握。” 话未了,堂内的气氛陡然冷了几分。 姜义神色更沉,像把夜色压了重一分。 “我说了,无论用什么法子。” 片刻后,似是怕小儿不知其中轻重,又补上一句: “若是你们劝不住,他执意不回,我就亲自去一趟洛阳。” 他又开口,语气更沉: “就算将他腿打断,也得把他带回来。” 姜亮见父亲语气冷厉,便知已是动了真怒。 心下一凛,也不再尝试辩驳,忙俯身一揖,低声应下。 魂影不再多言,灯火摇曳间,那抹虚影缓缓淡去,只余一缕青烟,散在半空。 眼看小儿离去,堂中重又归于寂然。 姜义这才收敛了面上那抹厉色,身心俱疲地长叹一声。 小儿之言,他又岂不明白? 如今世道飘摇,那太平道的口号,比朝廷的诏书更能入人心。 只是他也知,这火燃得太旺,终究要焚身,济世之名,终将成为灭世之因。 姜义身为姜家之主,怎忍眼睁睁看着自家骨血,去赴那条注定粉身碎骨的路? 奈何此事牵连前尘记忆,不能言,亦难辩。 眼下也唯有借着这副家主的威严,强行压下。 堂中寂静依旧,灯影微晃。 姜义心中却一时静不下来,似是神魂间起了滞意。 姜义知晓,以这般心绪去吐纳炼气,只怕非但洗不去浊气,反添几分郁结。 思绪片刻,索性放下修行。 微一侧身,袖袍轻拂,整个人便化作一缕虚影,随风掠出家门,向着蝗虫谷方向而去。 夜里的蝗虫谷,比白日多了几分阴气。 虫鸣已绝,鸟声亦无,只余乱石间的风,呜咽如鬼,带着一缕散不去的腥味。 月光冷白,照得石影横斜,在谷底拖出一条条长影。 每一处暗处,都似藏着一双眼,静静望人。 姜义方落定身形,神念已无声铺开,如水银泄地,润入每寸泥石。 片刻之间,便已锁定在那只巴掌大的碧蝗身上。 与此同时,不远处还有一缕阴寒气息,正自暗中潜行,循着石缝,一寸寸逼近。 那是一头漆黑的蝗妖,甲壳黝然,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,潜行之术,颇得三分火候。 碧蝗却似无知,左蹦右跳,触须轻探,一派天真模样。 仿佛不晓,死气已近。 姜义神念淡淡覆下,唇角却已微微挑起。 那小家伙看似乱蹦,实则步步有法。 无声无息间,已闯入一尊金羽灵鸡的警戒之域。 到得近前,碧蝗忽地一伏,静如石头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