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木盖落下时,那声轻微的“咔”响,竟听得格外清晰。 姜义沉默片刻,心念微动。 檀木匣随即消失,被收入那一方壶天芥子中。 在那方袖中乾坤里,他寻了个最深、最稳妥的角落,将其安置好。 做完这一切,他才重新靠回枕上。 烛火在风口微颤,光影摇晃,照得屋内的影子长了又短。 他阖上眼。 屋中仍旧一片静。 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。 此后几日,姜义便真成了个闲人。 晨昏两顿饭,三碗药,一张床。 除了躺着,便是坐着。 那药是姜锦调的,草木气浓,苦得舌根都发麻。 偏又带着股说不出的清香,像山间新断的竹叶,凉丝丝地从喉头滑下去。 每次喝药,柳秀莲都守在一旁,盯得紧,一滴都不能剩。 姜义嘴上也说过几回,说自己身子骨自己晓得,早无大碍。 再这么躺下去,筋骨都要躺酥了。 可话一出口,便被柳秀莲堵了回来: “那日你倒下时,脸白得跟纸似的,还说没事?老老实实躺着!什么时候这脸色红回来了,什么时候再说下床的事。” 她说得板正,语气里却透着那股子柔。 姜义拗不过,也只能由她。 只觉这几日,屋里头的风都比往常轻,连日头照进来,都带着药香。 他躺着,久了,难免生出几分烦闷。 外头的功夫是做不成的,心里头的功夫,却总能做。 他便静下心,调息入定。 神思一转,意识沉入那方寸之间,内视己身。 那门呼吸吐纳的法门,早已熟至骨里,不假思索,气息便自行流转开来。 一呼一吸,细微而绵长,如春水暗行,悄然与天地气机相合。 心神顺着气息的轨迹,缓缓沉入五脏。 去看那五团似石非石的浊气,仍旧沉在原处,顽而不化。 他早也不指望能有变化,只当每日擦拭陈剑一般,持之以恒地冲刷、打磨。 可这一回。 他忽觉不太一样。 那股自内而生的气息,似是多了几分韵意。 又似在无形间,与某种不属于己身的韵律相合。 轻、淡、若有若无,却分明,不似从前那般呼吸。 姜义心神一凝。 屏了外息,将整个人都沉进那一口内息的流转里,细细体味。 ……果然不同。 往昔修炼这门吐纳法时,一吸一呼,不过是顺势而行。 气入丹田,如春风化雨,散入四肢百骸,润物无声,却也随之而散。 他虽能引导其势,却终究只能借流而行,却无法挽流为渠。 可此刻。 姜义心念微动,意若轻羽。 那股氤氲之气,竟真被他一敛,凝成一团,静静浮在丹田之中,既不散,也不乱。 姜义暗暗一惊,又试着将之拉伸。 那团气息便如温玉被丝线穿引,细若游丝,却凝而不散,在他心意所至处,随之舒卷。 再一催念,那丝气线又散为团雾,柔和地旋回丹田之内,流转不息。 聚则成针,散则为云。 收放由心,恍若多出了一只“看不见的手”。 他再试几次,气息如影随形。 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掌控感,让他心底涌上一种说不出的畅然。 静室里,烛火无风自晃。 姜义面色依旧平静,只那双眼底,却有波光一闪,若有若无。 胸口微微起伏,像是被这突来的变化惊了一下。 姜义再也按捺不住。 心念一催,丹田中那一团温驯如意的气息,登时灵动起来。 不循经络,不走常路,径直化作一缕细若游丝的气线,悄无声息地朝着最近的那一处脏腑,游弋而去。 肾脏,属水。 其间盘踞的,正是那五团浊气中最阴寒的一团。 往日里,吐纳所得的气息冲刷至此,皆被那股寒意吞噬得无影无踪,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。 而今不同。 那缕气线凝而不散,锋芒暗隐。 姜义咬牙,心念一转,竟让它带着几分狠意,直刺那团浊气深处! 轰。 一瞬间,阴寒之意如冰潮倒卷,逆流而上。 那寒意之烈,几乎要将神魂都冻裂开来。 可姜义非但未退,反倒微微一震,紧闭的眸中迸出一丝狂喜。 成了! 他分明感到,那团盘踞多年的浊气,在这一击之下,竟微微动了。 虽不过一线,如冰山崩裂的第一个细缝,却已是前所未有的松动。 紧接着,一缕极细极纯的气息,从那缝隙间悄然渗出。 那气息,清润如泉,带着几分幽幽的寒光,在体内流淌开去。 一寸寸,温养血脉,濯洗心神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