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病榻之侧,一时只剩呼吸声。 终是姜锦走了上前。 她年纪不大,手指却修长白净,端了个小凳在榻边坐下,三根指头轻轻搭在脉门处,静了半晌。 “阿爷的身子骨,没什么大碍。” 她终于开口,声音柔得像院外风过桃叶: “只是气血冲涌,思绪略乱。我稍后去配几剂安神养气的汤药,喝上几日,便当无恙。” 屋里的气息,才算松了几分。 只是那灯火,在姜义脸上明明灭灭,映得他神情里,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疑窦。 柳秀莲长长吐了一口气,像是要把这一下午的惊惧都一并吐出去。 她转过头,目光落在姜钧身上,神情间那点慌乱也跟着敛了去,重新带上几分当家主母的利落。 “钧儿,”她摆了摆手,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,“你不是说,还得上山修行么?你阿爷这儿有我们照看着,不会出岔。你自去便是,莫要耽搁了正事。” 姜钧目光一动,越过人群,落在床榻上。 榻上那双年老的眼,似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,随后,缓缓点了点头。 得了这个示下,他不再多言。 只是朝着床榻方向,深深一揖。 衣角一拂,转身而去。 人影出门时,夕光正斜。 那光一寸寸地爬上他的背,又被门扇吞没,只留下一线淡影。 柳秀莲目送他出门,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人,见姜义气息仍显疲乏。 便忙又转身,对着屋里那一屋子的儿孙轻挥了挥手: “都先出去罢,让人好生歇歇。” 众人不敢作声,皆垂手应是。 脚步声极轻,几乎不沾地,一个接一个地退了出去。 柳秀莲留下来,俯下身,替姜义掖了掖那散开的被角。 “你先安心歇着,”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化进空气里去,“什么都别想。锦丫头的药,我看着火熬,等熬好了,再叫你。” 话音未落,她已直起身,不等回应。 临出门时,顺手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轻轻带上。 门轴摩擦的一点细响,像一根线被剪断。 屋内的光、气息、声息,一并寂了下去。 静极。 只余姜义一人,枕着昏沉的气息,半倚半躺。 可心头,却一寸也静不下来。 缓缓吐出一口气,指尖轻轻按在腰后,眉心一点皱纹。 那后腰的痛,不似跌撞,不似气机乱窜。 分明似是被人踹了一脚。 姜义阖着眼,面上神色安稳,似已沉入梦乡。 可那一缕阴阳二气,却早在神魂深处悄然流转。 清凉如水,细细渗透,一寸寸拂去识海中残存的昏沉。 那些乱如麻的念头,被轻轻抚平,似风过秋塘,波纹一层层散尽。 心神渐静,他便分出一缕极细微的神意,如丝如烟,自内而外地巡行。 由皮入肉,由肉及骨,再探至五脏六腑。 气息行至一处,皆是寻常。 除却那点走火后淤滞的气血,并无异象。 连那后腰之处,也光滑如初,肌理如旧,毫无半点外伤痕迹。 他心头微疑。 莫非真是走火误心,虚惊一场? 正胡乱思忖着,忽觉后颈窝处有些扎痒。 像有根极细的发丝钻进了衣领,软软缠缠,搔得人心头发躁。 姜义微微一皱眉,抬起左手,往颈后探去。 指尖胡乱一捞,便捻着了那作祟的玩意儿。 将手拿到眼前,摊开。 只见指尖上,正捏着一根寸许长的毛发。 那毛发,通体金黄,在从窗棂透进来的那点微光下,泛着一层淡淡的,近乎于金属般的光泽。 毛身柔韧,根部却带着一个细微的、自然的弯曲弧度。 瞧着…… 倒像是根猴毛。 只一眼,姜义心底似有物被猛地拨了一下。 那双半阖的眼,陡然一凛。 方才还带着病气的瞳孔,此刻骤缩成针尖,一点寒芒,自眼底深处一闪而逝。 有个念头,在心头晃了一下。 姜义深吸一口气,心头的那股冷意渐渐压下去。 气息在体内一转,指尖轻轻一抖,那根金毛仍横卧掌中。 稍稍凝神,将一缕法力渡了过去。 那法力细如丝线,缓缓流淌,从根到梢,往返了数遍。 一切静极。 没有灵光回涌,也无半点波动。 那根毛发依旧沉沉地躺着,温润如常,软中带韧。 若只凭眼与触去辨,的确再寻不出半点异样,寻常得不能再寻常。 姜义眉头轻轻一皱,心底那根弦却并未松开。 不再多试,只抬眼一扫。 床头那只矮几上,放着柳秀莲平日收首饰的小荷包。 他伸手取来,将里头的碎银与簪花尽数倒出。 然后,极轻极稳地,将那根金毛放入, 又用那片鸳鸯绣面一层层包裹,裹得极紧,仿佛要隔绝世间一切气息。 手指仍未放松。 他又俯身,从床底摸出一个旧檀木匣。 那匣常年封着,木香淡淡,细纹如水。 将荷包放入其中,合盖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