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说到这儿,姜亮顿了顿,声音微颤: “……魂飞魄散,连一丝残魂都没留下。” 姜义原本垂着的眼皮,缓缓抬了一线。 修行一道,千难万险。 妖修成神,更要百劫磨骨。 能走到敕封那一步,个个都是熬过雷火的老魂。 可如今,竟连一丝残气都不剩…… 姜义沉默了片刻,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 半晌,他才缓缓抬眼,声音低沉: “这等事,阴司里头,怎个说法?” 姜亮那张由香火凝出的面容,泛着微光,神色里透出几分疲惫的无奈。 他轻轻摇头,叹道: “按天条阴律,受敕封的正神若无故被害,乃是惊天大案。放在平日,别说长安城隍庙,便是惊动天庭,也得查个底朝天,绝不容情。” 话到此处,他顿了顿,唇角浮出一丝苦笑: “可孩儿将此事上报时,城隍爷他老人家,只是把那卷宗轻轻往旁搁,说了句‘天下大乱,香火已是浮萍,怎经得起这般折腾?’” 语气淡淡,却比叹息更冷。 “他又说,真要一板一眼查下去,那山神昔日那些勾连,终要被翻出来。届时只需扣个‘黄逆同党’的罪名,便够他死上三回。” 姜亮轻声一笑,那笑里透着一股讥意。 “到那时,连带着整座长安城隍庙,都是一锅里的蚂蚱,谁都脱不了干系。” 言罢,他便不再出声。 那道魂影在晨雾中微微泛淡,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疲惫。 姜义静静听着,终于也叹了口气。 那一声叹息里,带着几分明白的无奈。 姜亮缓缓道:“城隍爷最后发了话,这案子,就此定调。” “驼峰山山神,忠勇可嘉。暗中协助本地阴司,于山中力阻黄逆残部,不幸力竭,身死道消。” “感其忠勇,追封为本庙阴阳司都司,牌位入祠,长受供奉。” 他说到此处,微微一叹。 “至于他那点残骨碎身,城隍爷体恤其生前不易,让本司另择一处安静所在,好生安葬。” “免得他死了,还要被人寻上门,再受一番侮辱。” 一番话说完,院子里便静了。 风自屋檐滑下,拂过树叶,沙沙作响。 生前助逆,死后忠良。 一个烫手的山芋,转眼成了庙中一块功德碑。 这手腕,当真漂亮。 姜义听到这里,才缓缓反应过来,自家这小儿今日回来,办的是哪门子“公差”。 那阴阳司都司的牌位,自是风光。 可那一堆碎得拼不回的骨头,却注定要埋在阴影里。 长安城左近,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,哪还有什么清净地? 反倒是这两界村四周,山远路僻,风声稀淡,是个让死者安息的好去处。 姜义瞧着自家儿子,那神魂光影虽稳,却透着一层难掩的疲色。 他沉默片刻,终于问道: “可需我搭把手?” 在姜义看来,这等死因蹊跷的尸骨,终究沾着晦气,不宜留得太近。 而姜亮这道神魂,离了长安香火的护持,也走不出这祠堂牌位太远。 姜亮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。 那份官场的无奈散去,神情却意外地笃定。 他抬手一指祠堂后方,朝阳下,药田隐约泛着青光。 “孩儿都已筹算好了,”他说得平静,“就葬在此处,最为合适。” 姜义神色微怔。 这自家祠堂旁边,埋这么一具来历不凡、死得又这般不清不白的碎尸,怎么看都透着股不踏实。 可瞧那小儿神色笃定,似是言下自有盘算,姜义也只好按下心头疑虑,没急着开口。 只拿一双老眼,静静盯着他,等个下文。 姜亮见状,嘴角微微一弯,也不多言,转身往山下祠堂走去。 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。 走出几步,他忽而似想起什么,随口道: “对了,爹。那驼峰山的山神,本体是头紫羚。” 他顿了顿,又笑,“书上唤作‘紫羚’,可民间叫得直白,唤它‘食火兽’。” 话音落下,姜亮抬手一招。 一缕阴光一闪,那壶天之中,已坠出半具残破的兽躯,被他轻轻托在掌中。 那尸才一现,周遭空气便像被火舌舔过般发出轻微的爆响。 热浪自地底翻卷而起,草木无风自卷,连空气都泛起了扭曲的波纹。 姜义只觉眼前一晃,心口发烫,不必动念,也能清晰感知到。 那“山神”残躯之中,尚存一枚未散的内丹。 丹光如烈日,呼吸之间,便似要将天地都点燃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