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祠堂内,香烟袅袅,氤氲不散。 姜亮话音方落,四下便静得只余炉中轻爆的火星声。 姜义垂目沉思,神色如常,心头却早已掀起暗潮。 旁人不知,他却清楚得很。 那浮屠山上的“乌巢禅师”,岂是寻常所谓的“老神仙”? 此人道行通天,行迹诡莫,如浮云之出岫,不染半点尘缘。 他若要现身,必有因果缠身,必有天机暗转。 如今竟托一头山中兽精,来求几只化了灵的蝗虫? 此事,不对。 香雾一转,如有形无形,映得姜义眉目更沉。 思忖片刻,他已有计较。 抬眼看向姜亮,语声淡淡,却稳如定海。 “你再走一趟鹰愁涧,” “转告那头黑熊精,他那些山参石髓,我姜家瞧不上。” 姜亮闻言一怔,魂影都微微滞住。 “爹的意思是……?” 姜义却不答,只略带一丝笑意,道: “告诉他,东西我不要。我要与他一同上那浮屠山,亲眼瞻仰一番那位老神仙的风采。” 说到此处,他略一沉吟,又觉此举尚欠稳妥。 毕竟,能通灵智的蝗虫,在这场席卷天下的灾祸里,怕也算不得什么独一无二的奇货。 若那熊精另有门路,或嫌自家要价过重,转头便寻他人。 那这桩事,就要泡汤。 姜义的指尖停了停,眼帘微垂,又缓缓抬起,声音低沉几分: “你再补上一句。” “就说,那老神仙先前与他毫无往来,此番能寻上门来,怕不知暗地里托了多少旁人。” “如今这南瞻部洲,蝗灾如海,有了道行的蝗虫多得是。” “若他再犹豫迟疑,被旁人抢了先机,那便是竹篮打水,一场空欢。” 话到此处,姜义的唇角微微一挑。 “他是个明白人,自会晓得该如何抉择。” 姜亮听得心头一凛,这才明白父亲的深意。 见姜义只字不提姜锐之事,他心头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。 当下不敢怠慢,连忙躬身应是。 话音未歇,魂影已是一晃,似烟似雾,径往鹰愁涧方向去了。 一室静极。 姜亮前脚刚走,姜义便起了身。 他转回屋中,从墙角取出几个旧竹篓,篓身斑驳,仍带些潮气。 忙活间,口中淡淡唤了一声:“潮儿。” 声音不高,却透着股沉静的穿透力,仿佛能越过竹篱与树影,稳稳落在那孩子耳中。 不多时,院外传来阵脚步。 半大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,眉目清秀,一双眼黑亮如漆。 “曾祖。” 姜义看他一眼,神色温和。 “去收拾收拾,带你去你爹娘那边探望探望。” 语气平平,却激得少年满身欢喜。 “真的?”姜潮的眼睛登时亮了,连声音都高了几分,脚尖几乎要离地。 姜义微微颔首。 “去罢。” 话音甫落,小子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,院门“吱呀”一声摇晃,几片落叶被带得翻滚。 不多时,他又“蹬蹬蹬”地跑了回来,怀中紧抱着个小瓦罐。 到了桌边,双手一翻,罐口朝下,只听“哗啦啦”一阵脆响,一堆大钱滚落而出。 这都是他这阵子攒下的零花钱。 小子学着大人模样,蹲在桌边,一脸郑重,将铜钱拢成一堆,又一枚一枚地数过去。 眉头微蹙,嘴里还嘀咕着,仿佛在打理什么惊天的买卖。 数毕,他才满意地“呼”了口气,将钱揣进怀里,抬头郑重道: “祖父,我先去村里一趟,给爹娘,还有祖姥爷,买些点心和酒。” 话说完,没等回音,便又脚下一蹬,背影一晃,像阵春风似的钻出了门。 姜义微微一笑,摇了摇头,提起空篓,踏风而去。 蝗虫谷里雾气未散,湿声粘耳。 虽说那漫天蝗潮早退去大半,可余音犹在,谷中仍是窸窣如潮,似有万指在暗处轻轻搔刮人的心头。 姜义却神色自若。 他行走其间,衣袂微荡,脚步不急不缓,神念如水般散开,掠过每一片草叶、每一只蝗身。 谷底的气息湿重,虫鸣一声高过一声。 他只是抬手,指尖微动,气劲化作无形之线,轻轻一裹,便将那几只灵韵暗涌的蝗虫收了进去。 一只,两只,三只……皆是修为深、体态小的,气息内敛,性情阴狠,看似温驯,实则锋藏鞘底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