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刘子安一口气没喘匀,话里还裹着一路奔来的风声。 姜义却只是抬了抬手。 “莫慌。” 这两个字不重,却登时将刘子安眉间那股慌乱压了下去。 这数月来,姜义看似闲坐桃树下,听泉观叶,实则心神如一张大网,四面张开。 暗暗等着的,便是此刻这声铜锣。 如今祸机终至,他反倒静了下来。 气息如旧,心意转瞬已回了屋后。 片刻之后。 三声尖锐的鸡鸣,自院后齐声传来,清越、嘹亮,带着一股久未动爪的煞气。 那是三只灵鸡老祖的回应。 不必言语,只这一声,便知是时候磨一磨爪牙了。 姜义收回目光,淡淡望向檐下。 廊角几只麻雀与斑鸠,正低头啄着谷粒。 他既不掐诀,也无咒语,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,气息轻得似春风拂面。 那气无形无色,掠过桃叶,未惊一枝。 可檐下的几只小禽,身形却忽地一僵。 片刻后,眼底灵光黯去,似被无形之线牵起,扑棱棱展翅而飞。 既无鸣声,也无盘旋,径直穿墙过院,散落开来,一头扎向南方天际。 做完这一切,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。 姜义方才收回神思,重新看向刘子安。 “你去趟学堂,知会锦儿一声。” “让古今帮那群小子,把家伙都抄起来。村子四角,该有人盯的地方,都盯死了。” 话落,刘子安应声一揖,再起身时,人已化作一抹青影,几个起落,没入屋檐之外。 院中又静了下来。 姜义缓缓阖眼。 心念一动,五感似离弦之箭,脱窍而出。 神识牵着那几缕无形丝线,转瞬便追上了南去的斥候。 天地倒悬,视野陡转。 他已成了那只飞在最前的麻雀。 风声猎猎,羽下的山川迅速倒退。 屋舍如蚁,田畴成画,气机如潮,天地俱在掌中。 未及四十里,前方已有异象。 林梢无风自动,草木先惊,紧接着,百鸟翻飞,走兽奔突,山林一瞬乱作一团。 下一刻,大地忽然发出一声闷响,像是被什么自下托起,随即“咔”的一声,林间的土层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。 那裂痕初时细若发丝,转眼已扩成数十丈的深沟,漆黑如墨。 黑气自底翻涌,宛若呼吸。 紧接着,地底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,似千百面破鼓同时擂响,震得人心头发麻。 一股浓稠的黑潮,轰然喷出。 那不是烟,也不是雾,是无数蝗虫。 它们振翅而起,声如暴雨,势若风涛,层层迭迭,转眼便遮去了三分天光。 虫群铺天盖地而来,所过之处,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一寸寸枯黄,一寸寸剥落,终成裸土本色。 树叶、草皮、灌木……凡带半分生机的东西,尽在瞬息间被啃噬干净。 一棵两人合抱的老树,只撑了几个呼吸,便被咬得只剩光秃秃的骨架,在风中瑟立。 姜义借那麻雀之目,远远望着。 纵然这几月来早有防备,心底也忍不住一紧。 那黑潮翻卷的气势,竟有几分天灾之威。 他暗自咋舌。 这阵仗,这密度。 别说去拼杀,便是任它不动,让自个一拨一拨去杀,怕也得累死在半途。 更叫人心寒的,是那虫海里头的异类。 有的身形大若牛犊,甲壳泛着铁青的光,只微一低头,便将合抱大树撞成齑粉; 有的口吐黄沙,风随气起,卷着千万凡虫如浪拍岸,所过之处,连地皮都被生生卷去三寸。 姜义静静看着,心思一线,暗自估量。 这等异种,若单打独斗,倒也算不得难缠。 可架不住它们成群结队,背后还有亿万凡虫作幌,混迹其中,防不胜防。 心底不由一声长叹。 以自家如今实力,若只顾妻儿老小,拍拍尘土走了,也不难。 可要保下这两界村的一方基业,却是没那般轻松了。 姜义那缕神念,寄在禽鸟之身,藏得极深。 可虫潮之中,似乎也有精于此道的异类。 这念头才生,便见那黑压压的虫海里,忽有一道细线游离而出。 快得几乎看不真切,只在眼底留下一抹残影。 那是一头漆黑的蝗虫,大小寻常,唯有一双复眼,红得像是两点滴血。 下一息,麻雀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,只听半空“噗”的一声,化作一团血雾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