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姜亮的唇角含着笑意,神魂虽虚,声音却分外清透。 “锐儿已替他取了个名,单字一个‘济’。” “济……” 姜义在心里轻轻咀嚼了一遍。 救济苍生的济,兼济天下的济。 好字。 字意宽厚,正合如今这乱世万民的心愿。 只是。 这“济”字出自锐儿之口,滋味便不同了。 他那孙儿,自从去了边地,行的是救世之举,修的是济人之功。 看似光风霁月,实则一脚已深陷人心与气运的漩涡。 姜义不由轻轻一哂。 他自己,从无那般济世救民的念想。 当年放锐儿下去赈灾,不过是收拢人望、聚香火气,为日后再谋大道罢了。 心念一转,终究只笑笑。 今日是喜事,何苦让这点阴念坏了兴头。 他袖袍一拂,将早已备下的贺礼,连同刘家前些日送来的几瓶固本培元丹,一并放上供桌。 “都带去吧,”他淡声道,唇角微扬,“这是各房长辈,给那小娃的见面礼。” 檀香仍在袅袅,烟气缠绕着他袖口的金线,隐隐泛出一点温光。 屋外风过,铃声叮咚,似也替这一脉新生的血脉,敲了一声轻响。 姜亮应声而下,衣袖微拂,供桌上的物什尽化光影,被他袖中一收,连声息也未惊起半点。 神魂一散,悄然无踪。 姜义翻开书册,准备趁着时辰,再讲一段经义。 谁想不过片刻,香火再凝,姜亮复回到祠中。 只是这一次,他并未如往常那般事了即退。 立在堂下,目光沉沉,落在父亲身上,唇齿微动,又止。 神色之间,有几分犹豫,有几分欲言又止。 父子一生一死,这般相对已多年。 他那点心思,岂瞒得过姜义。 姜义指尖轻合,将书卷阖上。 不紧不慢地抬眼,望向案前那两个正绷着小脸听讲、却早已魂飞天外的娃儿。 “今日的经学,就到这里。” 语气淡淡,像是忽有兴致不在。 那两娃闻言,齐齐一怔,随即眉开眼笑,胡乱作了个揖,脚底生风地窜了出去,连背影都透着解脱。 生怕慢一步,又被叫回来背文章。 祠堂另一头,金秀儿几人也察觉了气息不对。 互望一眼,便识趣地放下手中活计,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,顺势将那两扇木门掩上。 吱呀一声,门扉阖合。 室内光线一暗,只余父子二人,隔着檀香青烟对坐。 静极之下,只听得香灰自铜炉中轻轻落下。 姜亮抬手,挥向供桌的方向。 淡淡一招,光华微闪。 金镶玉的长命锁,温润如水的暖玉镯,还有几匹上好绸缎。 件件俱现于那张乌木供桌之上。 正是方才姜义让他带走的贺礼,皆是各房的一片心意。 除却那几瓶固本培元的丹药,此刻都被退回。 姜义的目光,缓缓落在那几样东西上。 金光在香烟中浮浮沉沉,映着他眸底的一点冷光,也似被罩上一层薄雾。 “这是何意?” 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得像一缕风,直穿入静寂。 姜亮苦笑着拱手。 “是锐儿那小子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语带几分无奈,“他说这些金玉之物,不当吃不当喝,留着也是枉然。托孩儿带回来,请您……换成等价的粮米送去。” 话落的一瞬,祠堂内的香烟似也凝住。 那炉檀香“滋”地一声,燃成一缕焦痕,气息微变。 姜义沉默了片刻。 目光仍停在那供桌上的长命锁与玉镯上。 那是护生的物件,却在此刻,看起来更像几粒寒星,冷冷闪着。 家中屯粮确是不少。 那是姜家早年便备下的压舱石,为的不是今日赈灾,而是那日后更大的劫数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