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他却不以为意,只在那小小坟丘旁盘膝而坐,双目微阖,依着自家法门,调息吐纳。 阵中那股纯粹至极的火元,似有灵性般,顺着呼吸流转,丝丝缕缕钻入体内。 甫一入窍,便直奔心腑间那团积年不化的火浊而去。 两相一触,犹如滚汤沃雪。 那缠绕已久的浊火,被外来精元一寸寸炼化、消融,心神也随之一清。 胸中郁滞的气息散去,周身气脉畅然,连骨节都像被人轻轻拂过,透出几分轻快。 这般火候,比不得当初炼化木浊时,屋后那株仙桃树赐的机缘神妙。 却也远胜过闭门枯坐、独修苦炼的死功。 半日功行完毕,姜义缓缓收势。 长吐一口气,气息化为一缕白烟,袅袅升起,又被阵中热流卷散。 神清气朗,周身通泰。 然而那目光一落在眼前坟丘上,却不由微微一滞。 心底,终是泛起几分别扭。 大清早盘坐在一座新坟前,吐纳调息,火光氤氲…… 若让旁人瞧见,怕还要以为是哪路邪修在摄魂炼魄。 再者说,那坟下葬着的,终究是尊得道的山神。 不论他生前立场如何,是自投还是被逼,如今都算是自家占了他的便宜。 借人家余炁养神、夺他残灵炼火,这份“天赐”的造化,落在心头,总归显得缺几分敬重。 姜义沉吟片刻,指尖轻轻一转,一缕神念已自心间飞出。 那念头如风似水,绕过院墙,悄然探入屋后。 片刻之后,远处便传来一阵振翅声。 由远而近,呼啦啦一片,似春雨敲檐,连成一股热闹的声浪。 须臾之间,鸡影翻飞,羽光闪闪。 这些年,家中三族灵鸡久经血战,又得血禽丹滋养,早已非昔日寻常家畜。 如今能通灵识意、引气入体的,已不下四五十。 此刻一齐掠来,竟有几分军阵森然之气。 只见它们依着羽色分为三列,秩序井然,落在阵法之外。 各个昂首顾盼,神采奕奕,毫无凡禽的憨态。 为首的,自是那三只早开灵智的“老祖”。 金羽如镀金叶,赤羽似流火焰,青羽带风影。 三鸡并立,颇有几分气度,活像庙前的三尊守将。 姜义未起身,只在阵中微抬眼,隔着那层无形的光罩,淡淡吩咐: “你们三个,去办桩事。” “各带本族,去村里寻些木石来。” “以这阵法为界,围着中间那坟,起一座屋子,要稳当,要圆润。” 言罢,片刻后,齐齐发出低低的咕鸣,声若应诺。 金羽老祖率先振翅,一声清唳,羽光流金,领着一群金闪闪的族人振翅而去。 赤羽、青羽紧随其后,一道红云,一道青影,破空掠下山。 须臾,天地间羽光纷纷,彩影交错,仿佛连清晨的霞气,也被搅得明亮了几分。 两界村的乡民,经历过那场遮天蔽日的蝗灾后,早知姜家养的那群灵禽,绝非凡物。 说起来,这些神鸡当初也算救过全村一命,论功行赏,得叫“有功之臣”。 是以,此刻那浩浩荡荡的一群灵鸡扑棱棱飞进村来,落在古今帮堆木石的货场上时,众人只是远远张望,笑着指指点点,倒也无人上前惊扰。 只见那些羽色各异的神鸡,有的用喙衔木,有的伸爪挟石,秩序分明,排成三股,沿着山道振翅而去。 留下一地羽光流转,尘土飞扬。 灵鸡得了方便,搬运起木石,自是干得热火朝天。 姜义则早早回了家。 此时天光尚早,灶上未起烟。 他一脚踏入院门,便见大儿媳金秀儿,正与柳秀莲挨坐在石凳上,神情极是认真。 金秀儿低声细语,似在说着什么心事; 柳秀莲听得仔细,神色一会儿感叹,一会儿恍惚,眼角还有些微红。 姜义这些日子,也确实少见这个儿媳。 自从数月前她一举修成性命双全的境界,算是真踏出凡尘,自那日起,整个人都像换了魂似的。 不爱闲话,不管家务,成日里闭门修行,翻抄符箓,推演术法,连吃饭都得人催。 如今这会儿竟还肯出来坐坐,倒也稀罕。 他放缓脚步,信步踱了过去。 柳秀莲瞧见他,连忙起身,神色间那份感慨未褪,又添了几分欲言又止的局促。 “娃儿他爹,”她轻声唤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, “秀儿她……方才同我说,想出趟远门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