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方才那几句场面话,竟也添了几分真意。 一番寒暄,吃喝得兴,话也说得尽。 他拱了拱手,便辞了敖烈。 回到庙前,却见那黑熊精正被姜潮缠得团团转。 一个要骑大马,一个笑得脸都抽筋,却又不敢真放肆,颇有几分滑稽。 姜义走近,只淡淡道:“走罢,你来驾云。” 语气平常,黑熊精却似蒙了恩赦,忙应了一声,跳将起来。 姜义又回头,对还挂在熊背上的小家伙道: “潮儿,去吧,随着你爹,拜见你曾祖姥爷去。” 姜潮虽还想看热闹,却也知祖父言重,只得撅着嘴,从熊背上滑下来,一步三回头,恋恋不舍地随姜钦进了庙后。 那黑熊精嘴上与姜潮闹得欢,眼角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鹰愁涧。 水底那条是谁,他心里清得很。 此刻见正主发话,哪还敢怠慢,忙哈着腰应是,一抬手,便朝天招了个势。 只见天边翻起一团乌云,滚滚而来,转眼停在几人身前。 云势厚实,边缘泛着微光,像被火炼过的铁。 “仙长,请……” 他侧过身子,满脸堆笑,一边恭恭敬敬请姜义上云,一边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痒,讪讪问道: “倒是不知……姜仙长与那涧中龙子,也有亲故?” 姜义一脚已踏上云头,闻言,只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。 “你说敖烈啊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淡得像是在说邻家孩子, “不是外人,自家后生。” 话音轻飘,却直砸进熊精心里。 那黑熊精喉头一紧,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,再看姜义时,神色愈发恭谨,连腰都弯低了三分。 其实姜义这一番,原也非真闲。 方才当着熊精的面与敖烈叙旧寒暄,几句淡话,看似随意,实则意在分寸。 这熊精虽不算恶种,却也不是安分主儿,记忆中也曾偷过人袈裟,混迹山泽,口碑不净。 妖心比人心更难测。 此去浮屠山,路远人稀,若他半途起了歹念,打那“独吞奇货”的主意,便要多添事端。 与其暗防,不如明震。 先亮一亮自家的旗号,让他知晓,脚下这片云,可不是谁都敢掀的。 如此一来,往后的路,也就能稳些、静些了。 那黑熊精御着的黑云,远看厚重笨拙,起势时却快得出奇。 云头破气而行,悄无声息,只在高空划出一道淡淡痕迹,转瞬即散,仿佛从未来过。 一路上,他的嘴没闲着,似怕冷了场。 “仙长您瞧,下头那冒烟的山头,便是狼头山的地界,洞主是一头老狼,倒也算个有数的。” 他絮絮叨叨,兴致颇高,将沿途山川势力、妖王名号一一道来,犹如念经。 姜义闭目养神,面色平淡。 但神念早已散开,暗暗观照。 云下不时有几股强横气息探出,似鹰隼试风,带着几分审视。 可每每方触到这片黑云,便又急急退散。 黑云貌不惊人,却压得四野寂静。 熊精一路行礼,遇庙便拜,见祠便叩,口口声声唤人“老父母”。 那姿态谦得近乎卑微。 但若是遇上占山称王的妖魔,他的背便不由自主挺直,气势腾起,连山风都跟着紧了几分。 欺软怕硬,却又敬畏神明,这熊精倒也活得通透。 姜义在云头上微睁双眼,心底一笑,不语。 正思忖间,黑云掠过一处青山。 山势不高,倒也秀润,半山间白雾绕绕。 熊精抬下巴,照例介绍:“仙长,下方这处,唤作福陵山云栈洞。” 他顿了顿,嘴角带出几分不屑: “早先住的是个兔精,性子温吞,也算安分。后来不知哪儿窜来头黑猪,占了洞府不到一年,反倒把那老精怪都给整死了。” 他说罢,咂了咂嘴,似觉世道也就如此。 听到“黑猪”二字,姜义那双半阖的眼,微微一挑,神念随之往下探了探。 云高风急,脚下山色青黛成片,早被风卷成模糊的流光。 洞府的影子瞧不真切,只有几缕白烟在林间缭绕。 姜义心头却已打了个弯,神色间添了几分谨慎。 依着前世记忆,那头猪在被菩萨点化之前,可不是吃素念经的主儿。 偏爱山下活人,隔三差五便要拎个去打牙祭。 以自个如今这点道行,搁那凶畜眼里,不过是一块切得齐整、洗得干净的上好肉。 若非此行与黑熊精结伴,借得他这大妖的名头壮胆,姜义也断不敢孤身深入这西牛贺洲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