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“如今各州府,都是暗流涌动。像锐儿那样开仓放粮的,大大小小,倒也不少。” 姜义手上动作微顿,灰屑落在供桌一角。 他没回头,只轻声道: “说下去。” “……只是,下场,却各不相同。” 姜亮的声音更低了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神灵,也像是那话本就不宜被人听得太清。 姜义的眉头,终于皱了皱。 他停下手里的抹布,缓缓抬起头。 那目光不沉不凝,却叫姜亮心底生出一股凉意。 姜亮不敢再迟疑,低声续道: “汝南袁氏、颍川荀氏那几家高门,拿出些粮食,转头便得了朝中的褒奖。想来‘捐纳’不少,如今圣上亲笔的‘乐善好施’匾额,怕是已在送往家祠的路上了。” 话至此处,他微微顿了顿,语气一转,沉了几分: “可也有不长眼的。譬如云州府有个富商,世代行商,家底丰厚,见流民可怜,便散了半副家财去赈济。结果……” 他轻叹一声,声音低低的,似怕惊扰了香火。 “前几日,被当地郡守安了个‘勾结乱党、意图不轨’的罪名。人头,挂在城门上。那半副家财,想来已是充公入库。” 祠堂里一时静得只剩焚香轻裂的细响。 姜亮抬眼,嘴角牵了牵,又接着道: “还有个叫‘聚义堂’的江湖帮派,也学着咱们施粥赠药,收拢了不少灾民。上月,被路过的一支官军围了个严实。罪名,是‘聚众谋乱’。” “满堂三百余口,一个没留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更轻,“如今那支官军的将领,已因‘平叛有功’,官升一级。” 姜义听完,只静静立着,神色虽沉,却不见分毫意外。 这戏码,他早见过。 几年前大旱时,便演过一回。 这世道。 行善救民,也是要看门第的。 姜亮瞧着父亲的神色,心下便有了数,话头也稳了几分。 “此次锐儿在凉羌施粥赈灾,收拢人心,自然瞒不过那些盯着的眼。” 他说到这里,语气渐渐笃定起来,像是在自我宽慰,又像是在给父亲交底: “好在有他那岳父赵老校尉在前镇守,再加上孩儿早年在军中结交的几位旧友,如今也都在要紧的位置上。倒不担心有人翻云覆雨,把锐儿拿去充了功劳。” 话说到此,他却笑了笑,那笑意苦得发涩: “只是那朝中门路,一点没去打点。该‘捐纳’的银子,也是一文未出。” “所以,这封赏恩赐的事……怕是又要同先前一样,想也别想了。” 姜义闻言,只轻轻应了一声。 对他而言,那些赐爵封赏的玩意儿,早已轻得像一缕灰。 他转身出了祠堂,立在檐下。 天光正被木檐一线线地切碎,落在他衣袖上,半明半暗。 过了片刻,他才又问: “锐儿那边,心态如何?” 那语气平淡,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。 当今这朝廷的功名利禄,于他早是镜花水月。 他更在意的,是那个被风霜打磨过的孙儿,那颗心,如今是亮着,还是灰的。 姜亮也跟了出来,立在他身后半步。 香雾尚未散尽,二人影子被映得虚虚实实。 他沉默了片刻,那份犹豫如水面微波,细微,却落在姜义眼里。 “说实话。”姜义没回头,只淡淡开口。 “……是。”姜亮低声应道,嗓音微哑。 “锐儿表面上,还是一如往常,事事亲为,脸上看不出什么。” 他顿了顿,轻轻叹了口气。 “可孩儿……毕竟是他爹。” “看得出来,他心里啊,已有些心灰意冷了。” 祠堂外的风,细得几乎听不见,卷起几片枯叶,在青砖地上缓缓打着旋。 姜义负手而立,神色平静,只听,不语。 他并不意外。 当年镇抚羌地的功劳,被人轻描淡写地抹去; 到如今耗费家财,救一方黎庶,却换得朝廷的冷眼、世家的盘算,和一群想拿他的人头换升迁的豺狼。 这世道,一盆冷水接着一盆。 便是一腔铁血,被这般浇下来,心头那团火,也终究只剩几缕青烟。 若说心中不灰,那才叫怪事。 孙儿的心境,他不再多问。 有些坎,旁人替不得,只能自己迈。 他沉默片刻,忽又淡淡道: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