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顿了顿,又添上一句:“有备无患。” 他在古今帮并无职份,可一言出口,便没人拿它当商量。 大牛爽利应声,转身去点人。 不多时,村里便响起叮叮当当的斧凿声,与青壮们的号子相和,透出股子踏实劲儿。 村中热闹起来,姜家祠堂里,却静了好几日。 长安城里遭了天灾,正是人心浮动、鬼魅横行的时节。 姜亮那位感应司都司,自然有忙不完的差事。 白日里听经学道的清闲,早就没了踪影。 他惯坐的那只蒲团,也落了小半个月的灰。 香案上青烟直直往上,却似比往日更显寂寥。 直到这一日清晨,那道熟悉的影子才重新凝出。 只是这次回来,姜亮的神魂之体,不若以往凝定,反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晦暗与躁意。 连同堂中空气,也跟着沉了几分。 一直闭目静坐的姜义,这时才缓缓睁眼。 目光落在他身上,淡淡打量片刻,声线平稳如常: “怎的?长安城里,还没收拾停当?” 姜亮闻言,扯了扯嘴角,那点笑意半分未到眼底。 “长安城么……鬼魅归位,人心暂安,表面上,总归过得去了。” 话锋一转,他眉宇间那股烦躁再也藏不住: “孩儿烦心的,是锐儿那边的消息。” 见父亲眼神微凝,他忙又补了一句: “并非锐儿自身出了岔子……说到底,事不在他。” 他长长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浊气,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失望与疲惫: “真叫人心头发沉的,是如今的朝堂。” 姜义只抬了抬手,指向面前空着的蒲团,示意他落座。 “不急。”声音依旧平稳,“一件件,慢慢说。” 姜亮的虚影在蒲团上坐下,眉宇间的躁意却丝毫未减。 “那道为锐儿请功的折子,”他开口,语气里压着火,“原是板上钉钉的事。可递上去,便如石沉大海,连个水花都不见。” “他那老丈人觉着不对,托了京中关系,细细打探一番。” 说到此处,姜亮自嘲地笑了一声。 那笑声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,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凉意。 “不问不知,一问,却不知该气,还是该笑。” “那道折子,根本就没到御前。半道上,便被黄门内侍,悄无声息地压在了桌底。” 姜亮面色沉得厉害。 “那黄门倒也算没把事做绝。”他续道,声音冷硬,透着几分讥诮,“明里暗里,托着李家的人,传了句话来。” “说是国库空虚,天灾连年,圣上宵衣旰食,愁白了头。此番封赏,再大的功绩,也得先为国分忧,暂缓一缓。” 说到这里,他嗓子眼里忍不住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,干涩如铁。 “可话里,却又兜了个弯,暗暗指了条‘便宜’的道。” 他抬眼,望着父亲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庞,一字一顿: “除非……” “除非锐儿他们,能‘体恤朝廷艰难’,自掏腰包,捐上一笔钱粮。如此一来,非但原先的封赏能顺利下来,甚至还能顺水推舟,再往上抬一抬。” 姜义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终于泛起一丝涟漪。 他未动怒,只静静望着儿子,语声平缓: “是底下人贪得无厌,自作主张,还是……” 话未完,姜亮便已接上,脸上那点愤懑却褪了,留下的,是更深沉的无力。 显然,这一问,他早有答案。 “文雅她家,世代在宫里行走。虽不过是医官,门路却比许多公卿更灵便。” 他缓缓开口。 “李家得了信,便在宫里头,不动声色探了探风。” “结果……”姜亮苦笑,笑意比哭还难看,“这事不是个例。也不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内侍,敢私自做这等没本的买卖。” “而是……上头,授意默许的。” 他没有再往下说。只是那虚幻的神色里,愈发沉甸甸的无力,像压着一口气,怎么也吐不出去。 话到这里,已无须再明言。 黄门内侍,不过奉命行事。 那所谓的“上头”是谁,心里早是雪亮,再无半点悬念。 祠堂里,静得出奇。 姜义脸上,并没多少意外神色。 在他眼中,这些光景,无非是前世旧书卷里翻过无数次的陈迹。 王朝气数将尽,卖官鬻爵、把功勋当货物,历来如此,谈不上新鲜。 死寂愈久,便愈显得熬人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