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眼前这头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黑熊,此刻一口一个“仙长”叫得殷勤,腰杆子弯得低低的。 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荒诞之感。 真要应下这声“仙长”,自己这点微末道行,倒觉脸上热得慌。 姜义心里转着念头,面上却半点不显,只拱了拱手,温声道: “道友客气。天色不早,我是来接潮儿回家的。” 话音未落,那小小的身影已“扑通”一声扎进他怀里,仰着脸,奶声奶气问: “曾祖,我们回哪个家呀?” “回两界村。” 姜义笑着,伸手揉了揉他那软乎乎的小脑袋。 “哦。” 姜潮应了一声,似乎全不在意归处,只觉跟着这慈祥的长辈,哪里都是家。 他随即转过头,小下巴一扬,对那三头精怪大模大样吩咐: “我要回家啦!你们三个,把山里那棵酸枣树看好了,果子一个也不许让别的畜生偷吃了去,等我回来吃!” 口气理所当然,倒真像是在指使自家长工护院。 闻言,那黑熊非但无半点不快,反把那颗硕大的熊头点得如捣蒜一般,连声应道: “仙长、小仙长放心!莫说一棵枣树,便是整座山,小妖也看得牢牢的,保管一根草也少不了!” 一旁,苍狼尾巴摇得快化作残影,频频点头; 白花蛇也学着模样,把蛇头一点一点地点下去,瞧着竟生出几分滑稽来。 瞧着这头大妖殷勤得过了分的模样,姜义心下终究不免有些别扭。 他也懒得再费唇舌,只朝那黑熊略一拱手,权作辞别,便牵起潮儿的小手,转身往来路走去。 “曾祖,那酸枣子,要等好久才能吃呢。” 才走出几步,怀里小家伙便仰起头,低声嘀咕。 姜义垂眸看他,眼角含笑,却不作答。 那小人儿又不依不饶,扯了扯他衣袖,眼睛亮晶晶,满是期盼: “你袖子里,有没有藏着甜的呀?” 姜义轻声应诺,孩童脆生生地笑开,一唱一和,声声随着山风,悠悠荡荡,远去林深。 林坳间,只余那三头精怪,整整齐齐立在原地,恭恭敬敬地目送着一老一小背影,直至没入树影。 待到人影全无,林子里静得只余鸟鸣虫语。 “呼……” 白花蛇第一个松了劲,从青石上一滑而下,懒洋洋摊在地上,连吐信子都有气无力,仿佛方才那副恭谨模样,演得极是吃力。 灰狼也跟着一软,四蹄朝天翻倒,伸两只爪子蒙着眼,半点不愿动弹。 唯独那黑熊精,与它们不同。 待确认那一老一小的气息已远,方才轻轻一抖,黑气缭绕,现出个半人之身。 上身仍是魁梧雄壮,粗黑毛发覆满肩背; 下身却化作一双稳健粗壮的人腿,头上还留着两只短耳,模样古怪。 它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迭得方方正正的纸,展开,对着斜阳细细查看。 那纸上,密密麻麻,却非符篆经文,倒像是人间坊间的排班簿。 黑熊精看罢,咧嘴嘿嘿一笑,似是极为满意: “今日小仙长回去得早,倒省了些功夫。二位弟兄,可歇口气。待得天黑,再往东山一趟。” 说着,它粗短的指头敲了敲纸面: “今夜先助东山山神整塑山脉,活儿不算重,便是繁琐些。” “如此一来,明儿一早,咱们便可赶去观音禅院,老规矩,帮着那些个来还愿的信众跑一跑腿。” 灰狼半阖着眼,懒懒抬了抬头,望向黑熊,眼神里却透着股子迷茫: “大哥……咱们就这般,日复一日,替这些神仙爷们敲敲打打,当真就能熬出个名头,得个正身?” 话音里满是困乏与疑虑。 一旁的白花蛇也支起半身,嘶嘶吐着信子,声音带着几分不甘: “是啊,大哥。隔壁山头那几只虎豹,哪个比得过咱们?可它们啸聚山林,占山为王,小弟成群,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,快活得很。咱们倒像给人当长工的,苦哈哈讨生活。” 听着两位兄弟的抱怨,那黑熊精却并不动怒。 它只是缓缓转过身去,半人半熊的面容在暮光里,凝得极是坚毅,沉静的目光一扫,便压住了狼与蛇的声气。 “快活?”它低声反问。 声虽不高,却带着几分沉重的力道,叫二妖俱都静了下来。 “那样的快活,能有几日?” 它缓缓道来,语气里不带火气,只似陈述一桩老理。 “天庭法度森然,今日你占山为王,明日便可能被打得神魂俱灭,一身修行,化作流水。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