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陈光阳点了点头,坐着吉普车,重新返回了医院。 陈光阳带着一身未散的血腥气,裹着那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,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县医院加护病房区。 推开虚掩的门。 程大牛逼那双浑浊的老眼立刻像点了灯芯似的亮了起来,艰难地转动着,死死钉在他身上。 “剐了,全都让我收拾了。” 陈光阳走到床边,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,却带着一股血债血偿后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狠劲儿。 他抬手,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内侧,蹭了下额角干涸的血痂和溅上的脑浆点子。 “一个没剩,主犯撂了,国伟正审着,跑不了吃枪子儿。” 程大牛逼咧了咧嘴,然后张开嘴巴: “…操!” 声音微弱,却透着一股子解恨的、混不吝的劲儿。 那口气仿佛终于顺了过来,紧绷的肩膀也微微垮塌下去,蜡黄的脸上竟似有了点活气儿。 “爹…”小雀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向陈光阳,看着他满脸满手的污迹血痂。 小声说,“洗洗…” 还得是姑娘心疼人啊! “嗯。”陈光阳本来是想要自己去洗的。 但小雀儿懂事地跑到外屋,费力地端着一个盛了大半盆温水的搪瓷盆进来。 盆沿对她来说有些高,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,想端稳些。 刚走到陈光阳身边,病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从外面推开,带进一股冷风。 小雀儿被这冷不丁的动静惊得手一抖! “哐当!!” 搪瓷盆脱手砸在水泥地上,发出刺耳至极的巨响! 温水和搪瓷碎片四溅开来。 泼湿了陈光阳的裤腿和破棉鞋,也溅湿了门口刚探进来的半截锃亮皮鞋和笔挺的军绿色裤管。 “哎哟!我的鞋!”一个尖利的女声炸响,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怒气。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体面呢子大衣、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,旁边跟着一个同样衣着光鲜、梳着油亮分头、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。 女人正跳着脚,心疼地看着自己皮鞋上的水渍。 “小逼崽子!你眼睛长头顶上了?端个水盆都端不稳!这地方是你能瞎闹腾的吗?看看把我鞋弄的!” 卷发女人柳眉倒竖,指着小雀儿就是一通尖刻的训斥,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小雀儿脸上。 小雀儿吓得小脸煞白,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,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。 低着头,带着哭腔小声嗫嚅:“对…对不起…阿姨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” “对不起就完了?你知道我这鞋多贵吗?进口小牛皮!你个乡下土丫头赔得起吗?” 女人不依不饶,声音拔得更高,在安静的加护病房区显得格外刺耳,“还有这满地水!摔着人你负责啊?一点教养都没有!爹妈怎么教的?” 陈光阳猛地睁开了眼。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刚压下去的疲惫瞬间被冰冷的怒意取代。 他走了过来。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刚从血腥修罗场下来的、尚未散尽的煞气,一步挡在了小雀儿身前。 他低头,看了一眼女儿吓坏的小脸和地上的狼藉。 再抬眼看向门口那一对男女时,眼神已经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。 “这位女同志,”陈光阳的声音不高,甚至有点嘶哑,却像块冰坨子砸在地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。 “孩子不小心,也道歉了。水,我来擦。鞋,我赔。” 他弯腰,随手从旁边病床拽过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。 就开始擦拭地上的水渍和搪瓷碎片,动作利落,看都没再看那女人一眼。 那油亮分头的男人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,此刻看到陈光阳一身破破烂烂、沾满黑红污渍的棉袄。 脸上胡子拉碴还有血痂,活脱脱一个刚从建筑工地或者更不堪地方钻出来的盲流模样。 眼神里的鄙夷和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。 又瞥见病房里躺着个干巴老头和三个穿着土气的小孩,心里更是认定了这是乡下穷酸破落户。 “赔?”分头男人终于开口。 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官腔和浓重的优越感。 “你知道这鞋值多少钱吗?你拿什么赔?看你这一身…哼,在哪个工地搅和水泥的? 这加护病房是你们这种人能随便吵闹的地方吗?一点规矩都不懂!” 他掏出块雪白的手帕,嫌弃地掸了掸自己裤脚上几乎看不见的水星。 继续道:“我是对面病房的家属,县武装部王处长!我爱人身体不好,需要静养! 你们这一家子,吵吵嚷嚷,孩子毛手毛脚,还有你…” 他上下打量陈光阳,那眼神像看一堆垃圾。 “弄这一身什么埋汰玩意儿就往医院钻?影响多不好!赶紧收拾干净,管好你家孩子,再弄出动静,我叫保卫科了!” “王处长?”陈光阳停下了擦地的动作,慢慢直起腰。 毛巾被他随手丢在湿漉漉的地上。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额角那道伤疤在惨白的灯光下,显得格外狰狞。 他盯着这位“王处长”,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湖面。 “武装部的王处长?王启明?”陈光阳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却精准地报出了对方的名字。 王启明一愣,显然没料到这个“盲流”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和职务,随即脸上鄙夷更甚:“哼,知道我是谁就好!识相的,赶紧……” “王启明,”陈光阳打断他,往前踏了一步。 这一步,那股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、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病房门口。 第(2/3)页